陈年忘事。

怎么可以我的纸中没有爱

[嘉瑞]不能说 (一)

        格瑞这个时候的确有点不清醒了,但是理智的弦还没松下,即使被酒精带来的躁动不停冲刷。嘉德罗斯向上看他,这双紫色的眼睛仍裹了透明的冰晶,他面无表情,但在酒吧乱七八糟色彩灯光的打照之下生硬地添上生动。嘉德罗斯眯起眼睛,觉得这张脸甚至是冷然的。

        我不能问。他直觉。他不能对格瑞说你醉了,他甚至不知道格瑞是不是真的醉了。刻意搭构成高度相错的姿势是为了尝试把他们送回到那个他看他还需要仰视的岁月,从那些指缝间溜走的辰光里寻找也许被他遗漏了的他的柔软。

        然而事与愿违。嘉德罗斯终于意识到这个人或许从未有过那样的一面,即使他有半个人是喝醉的,另外半个人还是深深在极寒的森林里扎根着,永远清醒着不挪动步伐。

        他捏着格瑞领口的右手缓缓放下,决然而悲伤地把黏着的距离拉开半步,走回他本来立足着的他应得的地界。嘉德罗斯难得找不出嚣张的字眼扔向一个人,他生硬地哼了一声,伸只手扯起前监护人的右边胳膊用大到让他指尖生疼的力道。这种力度是被允许的,是他多年的跋扈和不服管教给自己挣来的最大的放纵余地。这个人早就习惯他的凶狠和桀骜。但没有更多。

        他哑着声音说,你都叫我别来这种地方,自己在干什么。

        格瑞这个时候知道自己已经有点醉了,但他觉得没关系。就算脑子消极怠工不去收拾表情,面部肌肉也恪尽职守地根据记忆摆出一副冷若冰霜。他垂眸看着嘉德罗斯的眼睛。灯光在周遭各种各样的表体打折转弯,被这一双明亮的晶体汇聚。格瑞一直觉得嘉德罗斯眼神里没有冷漠和暴怒之外的东西。他是一颗除了燃烧就是坠落的陨星,没有足够点燃热情的东西出现的时候就沉默得无以复加。

        这个世界令嘉德罗斯闲极无聊,使他百倍地认识到自己从冰冷营养液舱体里带出来的是怎样宏大的孤独,使他憎恶而颠沛地一生都在躲避所有可能浇熄他的触碰。而当他眼睛终于捕捉到一抹在荒芜火野里生动的亮色的时候,当他沉着脸翻遍六条街道终于在这个黑暗而糜烂的酒吧里找到这棵有可能就此抽长的紫色树木的时候,当他暴怒着踹开店门掀开人群顶开他与格瑞之间万里的横亘的时候,他终于察觉自己只够资格揪住对方的领子,然后站在家人而非爱人的地位,发出如此生硬渺茫的质问。罢了。而已。

        他眸子冷下来。

        格瑞看着,有点不表露的迷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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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格瑞在他十一的时候捡到他。

        嘉德罗斯金色的半长身躯警戒地藏匿小巷深处,身上挂满来路不明的大小伤痕。他扎眼地戳在那里如同横亘黑天的金黄星河,水幕遮障之下那双眼睛模糊不清但光亮鲜明。他紧绷着脸,老练沉身将豁口的匕首收到胸前,另拳横到胸口拉定凶狠的防备架势。雨如泼地落下而且层层堆叠无极,揉捻过嘉德罗斯每寸冰凉发丝,拗得他高热肌肤近乎滚烫,土壤打湿的味道和着血腥在冷风搅拌之下不停上泛。他眯起眼睛,心跳在四肢百骸极限的需求之下越发弹动得如同沉闷擂鼓,呼吸好像限制在一块逼仄的方寸里越来越不畅通。他紧咬齿根,心里开始倒数第三声计算,给面前不识好歹的路过青年保留最后的逃亡余地。

        而格瑞走到这条小巷深处并非误打误撞,他撑着打印了咖啡馆logo的墨绿色打伞冷静地观察着不速之客 ,指尖尚留着坚硬塑料袋沉坠的残余触感。冰冷空气从四面八方侵袭,洗出他被咖啡的温和香气遮盖的一身冷冽。

        雨瓢泼地落下,闪电破空,继而远方的高天滚动一声沉闷雷响。格瑞在雪白电光将这狭窄陋巷彻底照亮的一瞬敏锐地捕捉到了嘉德罗斯双手不再沉稳的虚晃。他瞳孔倏收,一声当心绷在喉口,然后对面紧绷的弓弦仿佛在这一秒被人截断。锐箭跌落在地,嘉德罗斯一声咒骂被漫天的雨淹没,格瑞并没有听见,冲上前去扶住了这摇摇欲坠的身躯。

        嘉德罗斯啧了一句,之后视野模糊熄灭。

        所以格瑞对于嘉德罗斯其人所产生的见解,第一个是很凶,第二个是很重。

        好在他绝非手无缚鸡之力的寻常咖啡馆打工仔。格瑞思考没几秒,果断地把伞扔回店里,顺道跟很好说话的咖啡色头发的老板请了个一晚上的假。他回身轻轻关上后门,也没找东西遮雨就这么走进水幕,颇有些吃力地把某一百三十斤扛了起来。肩膀上身体的滚烫隔着他湿透的衬衣翻倍地清晰,他双目一闭一睁,把这人更抓紧了些。他轻轻叹口气——消融在雨水的哗啦声中。

        格瑞家里基本上没有人来。
        他没把金当人——没什么恶意的意味。那个缠了他几乎一辈子的嬉皮笑脸的竹马对于这间五十来平米的公寓已经亲昵到不算外人,但是除了金以外格瑞的家还真没有多少访客。寻常的朋友在公共场合就足够交好,真正了解他的密友们又深知且理解他的偏爱清净,于是只有不寻常的萍水相逢能够打破这间房子里独来独往的寂静。

        格瑞把鞋扔在玄关。嘉德罗斯给他硌人的肩膀扛了一路显然生理上有点不满,眉头紧紧皱在一起不知道有没有沦陷颠簸的梦境。格瑞把他扔进浴缸,打开莲蓬头热水涌出,他看着浴缸底部慢慢生长起来的,稀释过仍触目惊心的血河皱起了眉头。

        这个伤痕累累还淋透了暴雨的少年并不甘心于任人宰割的睡梦,被虚弱和失血锁在了昏迷状态还不肯就范,格瑞撕下他被凝结血块粘在皮肤上的衣物废料时被吃痛的反射挣扎溅了半身温水。格瑞冷着脸(为客人点单时候的标准表情)把这暴躁玩意儿摁进厚重毛巾的包裹,大刀阔斧地缠了个死紧。然后他走出浴室去翻箱倒柜找出了备用的伤药,回来把嘉德罗斯搬出去处理伤口的时候,时针刚指向十一点。

       病人被移到沙发上,对棉料的柔软满意了,终于老实安静下来,但睡脸仍然冰冷而凶狠。而格瑞今天发愁的次数大概超过了上个月的总和。比起发愁更多的是强烈的不满:他虽然清醒地知道这家伙来路不明经历不明受过什么折腾都有可能,但处理到后背一道明显是恶意为之的狰狞刀口时还是暗抽一口冷气。我收拾不了这个。他冷若冰霜的表情松动,好看的眉间拧起一道深壑。

        嘉德罗斯找回意识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这样一道深壑。疼痛从四肢百骸袭来,撕扯他脆弱的思维,但是他强撑着不允许自己再一次堕入无力的深渊,咬住疼得颤抖的牙根,喉咙里挤出一声混杂了怒意的沙哑呻吟。他挣扎开眼皮,面前是个面容冰冷的银发男人。

你是谁……

        男人垂眸看他,紫色晶体里裹着寒冰。他绷着嘴角。

        先闭嘴。他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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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姓安的医生在玄关翘起一条纤细小腿,用手帮忙去套上鞋跟。她扶着原木色的门框,语气轻飘飘地,也没看格瑞一眼。但格瑞从她话里听出来不像是刻意为之的严肃。

        “他不是一般人。”

        安莉洁的话向来意味飘忽,但正因如此达到了让人信任她守口如瓶的效果。格瑞点点头意思是我知道。安莉洁穿好鞋子,拎起伪装成皮包的药箱。

        “这次谢谢你。”

        安莉洁没回话,却仰脸定定地看着格瑞,一双冰蓝色的晶亮眸子仿佛凝固读不出任何表情。……巫医不分家?格瑞的揣测少有的荒唐,被盯得有点疑惑了,但神情并没有变。

        安莉洁眨眨眼:“你有可能,要改变了。”

        此刻嘉德罗斯在沙发上睡得很死,这要归功于安莉洁医生专治各种不服的强力麻醉针。他并不知道救了他的男人是脑子里挂着怎样密集的黑线走到他边上来并帮他拉上了被子的,只有嗅觉还在一片沉睡里忠心耿耿地反馈着不远处厨房里煮物的味道,勾引出比较温柔的梦境。格瑞低头看了他一会儿。他正义心泛滥捡回来的这颗刺头其实有一张暴露年龄的包子脸,看得他皱眉,感觉跟不久前那个凶神恶煞的持刀小子对不大上。他摇摇头去厨房了,自己也只能把动机描述个大概。

        也许是出于某种他本人别扭地不愿承认的善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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叙述乱七八糟的普通人平行世界养成pa
真的是嘉瑞,相信我,相信我,相信我(……)
嘉嘉还是人造人,但是很难过的过去我就不想讨论也没脑子讨论了嘛。遇到需要的时候会解释,但是现在一切从遇到格瑞开始。

虽然只是套路,但希望你也遇见。
感谢观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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